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那令人無法喘息的夢魘......
「一平,不要哭了,快把手放開吧!」
黝黑的雙眸猛然睜開。又是那個夢,令她害怕的惡夢。雖然那是小時候的事了,但那張因痛苦而扭曲著的俊臉,還有自己不聽使喚的雙手。
太過真實了......好像自己真的會親手將那人給送入地獄似的。
不要......她不要這樣!
坐起身,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卻怎樣也無法平復自身紊亂的情緒,一平只好試著將注意力轉往四周。不甚明亮的月光從窗簾縫隙穿透落地窗灑在毫無塵埃的大理石地板上,漆成白色的牆面上掛著不知名人士的肖像畫,這陌生的地方究竟是哪裡呢?一陣暈眩感襲來,一平離開自己原本躺著的四柱床,不加思索的衝入房間裡的浴室。
趴伏在洗臉台邊,想吐卻什麼也吐不出來,只好閉上眼等待暈眩結束。很糟糕的感覺。
「一平,妳沒事吧?」溫厚的男音迫使她睜開眼,阿綱正站在浴室門口擔心的望著她。
轉過身,一平來回看著自己的雙手和阿綱的臉,墨瞳逐漸被恐懼填滿,她語無倫次的低喃著:「不要......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不要!」
「沒事的,一平。我在這裡,妳的阿綱大哥在這裡。」一個箭步衝上前,他緊緊抱住她劇烈顫抖的纖細身軀,柔聲安撫著。
「阿綱,阿綱......」她哭喊著,像個無助的孩子。
眉皺得死緊,阿綱伸手自一旁的臺子上拿出透明罐子裡的藥丸放到自己嘴裡。
定神凝視她淒然的面容,心一橫,規矩、倫理什麼的他全拋了開來,薄脣毫不遲疑的覆上她柔軟的脣瓣。雙手輕輕推拒著,但阿綱不給她絲毫逃脫的機會,牢牢的將她禁錮於自己的懷抱中。抗拒的力道逐漸變小,最後一平整個身子癱軟在他懷裡。
「一平......」灌入她口中的安眠藥發揮了作用,她沉沉睡去了。心疼的望著她,阿綱輕輕拭去她臉上未乾的淚滴。
小心翼翼的將一平抱回床上,替她蓋好棉被後,阿綱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床畔。
「妳知道嗎,一平?妳的阿綱大哥很愛妳......」
伴隨著嘆息的溫柔愛語,妳是否聽見了呢?
還是妳只顧做著自己的夢,讓月亮嘲笑著大空孤單的身影?
妳豈能如此狠心?他豈能甘願?
古人有云:「死有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那麼為愛而死又算哪一種呢?
刺眼的陽光筆直穿透彩繪玻璃窗,在教堂內部形成光和影。安靜的坐在第一排的長椅上,一平哀傷的望著被端正擺放在祭壇上的漆黑棺木。她一點也不喜歡那個顏色,沉甸甸的墮落之色。
這座位於義大利的教堂叫做什麼名字呢?好像很有名,可是她還是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只有躺在那口棺木裡的人叫做笹川京子。
「我很喜歡阿綱喔!不管過了多少年都是一樣的喔!」說出這般溫柔話語的京子為什麼會死呢?
她不懂......不懂不懂不懂!
雙手抱住頭痛欲裂的腦袋,沉浸在不知名情緒裡的一平聽見背後傳來哭聲。毫無掩飾的嚎啕大哭,啊......是小春小姐的哭聲。
「吵死了,蠢女人。」
「不要你管!嗚.....」
又開始吵架了,不應該的啊!這可是肅穆的葬禮啊!
「哭對小孩子不好啊,小春。」山本這麼說。他的話讓一平想起小春小姐肚子裡的新生命。
有人死去就會有人出生,生死不斷的輪迴,這就是世界的真理。既然如此,為什麼在這真理之中隨波逐流的我們會感到悲傷呢?
「一平。」
一平望向呼喚自己的人。黑色的帽子壓得低低的,看不出男人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或者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表情?
「去把阿綱叫來吧!」里包恩說道,然後將一平從長椅上拉起。
是啊!現在最難過的人應該就屬最疼愛自己的那位了......
就像以前那位總會溫柔的握著自己的手往前走,
她是該做些什麼......
「阿綱大哥,我能一直牽著您的手嗎?」
那時的她年幼、天真。
「當然可以啊!」
那時的他是如此的溫柔、善良。
「我會一直牽著一平的手喔!」
「要一直牽手到永遠喔!」她笑靨如花。
妳還記得嗎?我們的誓言......
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牽著妳手的那人,妳......
頎長的身形安靜的映在褐眸裡,澤田綱吉注視著鏡前面無表情的自己。
「匡噹!」碎裂的鏡面發出好大的聲響,砸在鏡上的拳頭冒出了鮮紅的血注,他卻感受不到痛楚。
放鬆全身坐到冰冷的地板上,他忽地放聲大笑。
「哈哈哈......哈哈!」聽不出喜怒哀樂,只剩濃厚絕望的笑聲。
殺了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人,卻無法產生歉疚感。真的就像里包恩說的,他被自己骨子裡流的黑手黨血液給徹底吞噬了。過去的那個澤田綱吉已經死了!
以另一種方式重生,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他說不上來......既非好也非壞,只能如此斷定。
「要一直牽手到永遠喔!」
腦海裡浮現了熟悉的聲音,雙手掩面,阿綱幽幽嘆了一聲。
一平,妳......會害怕嗎?
拐了好幾個彎,一平在白色大理石廊道上跑著,氣喘吁吁,卻遍尋不著那人。
「唉呀!這不是麻雀的女人嗎?」身著一襲墨色西裝,六道骸悠哉的靠在廊道上的柱子邊。
「您好,六道骸先生。」縱然急著找人,一平仍保持優良的禮貌態度。
「看妳急匆匆的,是要找誰呢?」骸慢慢湊上前來,問道。
「請問您知道阿綱大哥在哪裡嗎?」有些不太適應彼此間過短的距離,一平紅著臉盡量不著痕跡的往後退。
「呵......我可以帶妳去喔!」骸伸出手,彎身做出邀請的動作。
一平猶豫的望著骸的手,遲遲沒有動作。
「六道骸。」不冷不熱的低沉嗓音自廊道的陰暗處傳來,無機質的茶色眼瞳銳利的瞪視著自家守護者。
六道骸收手低聲喃道:「還真是嚴厲呢!」
「一平,妳找我有什麼事?」聲音裡有著難以察覺的疲倦,阿綱走出陰影來到一平身邊。
「阿綱大哥,里包恩先生......您的手怎麼了?」瞥見阿綱流著鮮血的右手,一平姣好的面容浮現擔憂之色。
「不小心被玻璃割到,沒什麼要緊的。妳說里包恩他怎麼了?」
「里包恩先生要您過去。阿綱大哥,您先去包紮傷口吧!」
「小傷口,別緊張,一平。」阿綱柔聲安撫她。
「一平。」冰冷的音色透露出聲音主人的不悅。轉身,一平便瞧見雲雀自廊道彼端走來。
快步走向自家妻子,雲雀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糟糕。該說是憤怒嗎?抑或是......更複雜的情緒?
一平正想開口,阿綱已搶先了一步。
「妳先和雲雀學長過去吧!我等會兒就過去。」
一平溫順的點點頭說:「好的。請您......」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著雲雀卻又就此打住。
「走吧!」雲雀牽起一平的手,拉著她快速離去,似是要遠離某種令人嫌惡的東西。
「呵......」望著他倆的背影,六道骸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你還沒離開啊?」瞪著默默佇立在旁的人,阿綱說。
「看來是心病啊!」
阿綱也注意到了,一平的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骸淡然說道:「她快崩潰了喔!」
阿綱沒有回話,只是保持沉默。
「我還以為你會殺了雲雀恭彌呢,彭哥列!」
「......不是現在。」縱然面無表情,但聲音裡潛藏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慄。
「她剛才想告訴你,要珍惜自己的雙手呢!」逐漸淡去的身影和聲音,骸訴說著方才一平未出口的話語。
邁步離開已空無一人的廊道,阿綱低喃著:「珍惜啊......」
看著雙手染滿血腥的我,妳會難過嗎?
「妳要和我一起走嗎?」那是某個靜謐夜晚,他忽地這麼問。
她微偏著頭,不懂自家老公話裡的意思。
「我們要去哪裡,恭彌?」
「......妳會知道的。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他緊擁著自家嬌妻,卻不願再多透露些什麼。
「恭彌......」
如果你沒辦法給她幸福,那就把她還給我。
喪禮後的兩個禮拜,一切又恢復常軌。坐在旋轉椅上,阿綱百無聊賴的望著窗外的暮色。
「草食動物,有話快說,我時間不多。」無預警的闖入辦公室內,雲雀恭彌冷漠的注視著眼前的人。
「一平她好嗎?」回過身來,阿綱嘴角噙著笑意,如此問道。
「......她很好。」
「是嗎?我以為你會說要是她離開彭哥列會更好呢!」
燃燒著紫色火焰的銀拐在一瞬間架上澤田綱吉的脖子,雲雀蒼藍的眸子銳利的像把剃刀。
推開威脅自己的武器,阿綱說:「我以為你能更沉得住氣,算是我高估你了,雲雀學長。」
雲雀冷冷的哼了聲。
茶色眼裡的冷漠和著殺氣,壓迫著室內的空氣。
「我可以允許你離開彭哥列,可是一平必須留下。」
這句成了導火線,金屬碰撞聲源源不絕,激烈的戰鬥連大氣也為之震盪。
「晚安,彭哥列。我把她帶來了。」門扉外傳來六道骸不合時宜的聲音。
「進來吧!」聲線平穩一如往常,方才激烈的打鬥彷彿從未發生過似的。
惶恐的踏進再熟悉不過的辦公室,地毯上的血泊讓一平的臉龐倏地唰白。
「阿綱......大哥?......恭彌?」
聽見顫抖的女聲,趴伏於地的敗者緩緩動了一下。
「該死!」雲雀吃力的低聲咒罵。
「晚安,一平。」順手抹去臉頰上的血跡,阿綱緩步走向一平。
一平恐懼的看著他,說不出半句話。
「麻雀他啊,想帶妳遠走高飛呢!不過,受到懲罰就是了。」六道骸靠在門邊說道。
「恭彌......會死。」紅脣發出細微呢喃聲,一平想走到雲雀身邊,卻被阿綱擋了下來。
「快讓開!恭彌他......他會死啊!讓開!拜託......」她淚眼對上他深不可測的褐眸。
阿綱沒有讓開,而是輕輕執起一平的雙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
「是我殺死京子的喔!」他說著毫不相干的話。
墨瞳瞪得老大,一平拚命搖著頭。她死也不願相信。
「因為她說,她很愛我。可是,我喜歡的只有一平一個人喔!」阿綱溫柔的笑著。
指了指躺在地上,因大量失血而昏厥的雲雀,阿綱說:「雲雀學長沒有照顧好妳哪!回來吧,一平。回到妳的阿綱大哥身邊。」
「還是,妳想殺了我也可以喔,一平!」
各種複雜的情緒一鼓作氣全湧上心頭,一平完全無法承受,只能不斷流淚。
「一平,不要哭了,快把手放開吧!」他柔聲說道。
像斷了線的傀儡娃娃般,她往後倒去,失去意識。
冬季暖陽難得露臉,黑髮少女安靜的坐在美麗花園的中央。把玩著手上剛摘下的紫花,少女瞇起眼努力回憶某些早已遺忘的事。
有個頭髮凌亂、看來狂蕩不羈的模糊影子,是誰呢?
記憶的斷層過大,她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平。」來自後方的擁抱讓少女嚇了一跳。
「阿綱大哥,一平今天很好。」她露出毫無煩憂的笑容,向擁著自己的男人說道。
抽走一平手中的紫花,隨意拋在地上,阿綱說:「我們回去房子裡好不好?這裡有點冷,對妳身體不好。」
一平有些眷戀的看著地上的花朵,有股衝動想留下。
「要牽著手到最後喔!」牽起她的手,阿綱這麼說道。
「嗯。」一平望著他,用力點點頭,與他相偕離去。
「直到最後......」他低語著。
- Dec 29 Thu 2016 21:23
Hold Your Hand(下)(綱平/雲平)
close
全站熱搜
留言列表
發表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