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家裡多了個人之後,食材的運用就變得非常需要花腦筋思考。不過,一平總是能夠以有限的食物做出美味的料理,滿足雲雀恭彌挑剔的胃口。
「西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呢?」某個一如往常的晚餐時刻,一平忽然提問。
「為什麼問這個?」雲雀慢悠悠的喝下嘴裡的熱湯,反問她。
一平說:「我想知道您是從什麼樣的地方來的。您可以告訴我有關那邊的事嗎?」
「那裡沒有這種配給制度,那裡的物資沒有這邊匱乏。」雲雀以平板的語氣作出比較。
聽見雲雀正經的回答,一平笑著搖頭道:「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
雲雀頗感興趣的看著一平,問道:「那麼妳想知道什麼?」
「那邊的世界美麗嗎?」
少女的問題讓雲雀恭彌想起了以前曾見過的一切。百花齊放的春,生意昂揚的夏,金風颯爽的秋,白雪皚皚的冬,星斗滿佈的黑夜,艷陽高掛的白晝......各種景色如跑馬燈般在腦海裡一一掠過。恍惚間,一抹人影在景色褪去後浮現,他想起了那個等待著他的人。
「那邊的世界美麗嗎?」少女的聲音又再度傳入耳中。
頓了頓,雲雀恭彌答道:「......當然。」
一平微微一笑,一雙黑得發亮的眸子瞅著他。
又是那抹他怎麼也猜不透的笑......那天在圍牆前時,她也是如此,讓彼此的對話消融在一個淺微的笑容裡。
「真希望能親眼看看那邊的世界。」
「我不介意行李多一個人的重量。」
雲雀的話讓一平咯咯笑出聲來,她說:「不行的啊!要是讓您最重要的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那種人不存在。」
「請您當個誠實的人。」
見她一臉認真,雲雀挑眉。
「如果在這種事情上面說謊的話,對方會難過的喔!」她說。
一對鳳眼沉默的凝視著少女。
那種什麼情緒都是,也什麼都不是的表情,讓他心煩。
「妳想說什麼?」
「雲雀先生是個幸福的人哪!但是,不可以讓等著您的人不幸喔!」
察覺到少女是個超出自己掌握的存在,雲雀的心境起了變化。
「雅莉安,我回來見妳了。」
「先生,抱歉,我不是您說的什麼雅莉安。我的名字是一平。」
醫院裡一名被送進來的受傷士兵緊抓著一名護士的手臂,情緒激動。
「妳在說什麼?妳就是雅莉安沒錯啊!我是拉帝奇啊!妳不記得我了嗎?」男子大聲嚷嚷著。
「先生,您認錯人了。我真的不是雅莉安。」一平再次否認。
快步走來的護士長將兩人分開,力氣頗大的她將男子押上病床,說道:「有什麼事等治療結束後再說。一平妳去208號病房換床單。」
終於擺脫糾纏的一平向護士長點頭當作道謝,然後領著指示離去。
有些吃力的抱起裝著堆積如山床單的籃子,一平離開病房,慢慢往頂樓移動,準備將洗好的床單晾起來。
一道影子投射在階梯上,凹凸不平的黑塊讓一平停下腳步,放下手中的籃子,抬起頭看向上方。
「雅莉安,原來妳在這裡。」男子的語氣有些興奮,像是找到了遺失許久的東西。
「先生,您搞錯了。」
男子拄著柺杖,急切的朝一平走去。
他說:「怎麼可能弄錯呢!我可是最了解妳的人啊!」
對於自己的話被完全忽視,一平嘆了一口氣。
「我真的不是......」她剛開口反駁,卻被男子接下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男子抱住了一平。
「放開我!先生,您這是在做什麼?」
一平極力掙扎,卻無法擺脫男子的雙臂。她頭一次對男女力氣不等這件事感到氣憤。
「碰!」男子被輕易的推開,摔倒在地。
「喂!你幹什麼?」男子大吼。
「這是我要問你的。」
「雲雀先生......」一平轉頭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的男人,一股安全感將內心填得滿滿的。
銳利的鳳眼隨意掃過男子灰頭土臉的模樣,而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一平。
「他是誰?」低沉的聲音裡夾雜著不悅和冷意。
一平搖著頭答道:「我不認識他,真的。」
「咬殺!」
「您剛才真是嚇死我了,幸好護理長沒有追究。」一平拍著胸脯,看著雲雀的墨色雙眸裡有些埋怨。
所有事情在瞬間開始,結束於同一個瞬間。
在「咬殺」二字傳入耳中的同時,一平只看見雲雀脣角微揚。然後,一切就結束了。
當一平反應過來時,只剩下結局的畫面殘存:男子身負更多傷,雲雀翩然離去。
然後就是她被護理長給叫去好好訓了一頓。
最讓她不平的是,真正下手的人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不過,真的很謝謝您。如果沒有您的話......」一平纖細的身軀發顫。
「趕快把事情做完,我想早點回去。」雲雀拍了拍她的頭,如此說道。
稱不上安慰的話語和頭頂殘留著的雲雀掌心的溫度,讓一平重拾微笑。她點點頭,開始晾起床單。
她發現,他意外的溫柔。
他發覺,她也有所謂的柔弱。
男子的事情一平是後來才聽說的。
聽說,男子的名字叫做拉帝奇。
聽說,他有位叫做雅莉安的未婚妻。
聽說,他們約定要在戰爭結束後舉辦隆重的婚禮。
聽說,她是他讓撐過腥風血雨的唯一支持。
聽說,在漫長的等待裡,她的愛情沒有褪色。
聽說,褪色的是結局......
雅莉安在去年病逝。
接下來的日子裡,拉帝奇並未再對一平有任何騷擾之舉。
他配合所有療程,儼然是個合格的病人。
只是,大多時間他都獨自拄著柺杖在頂樓眺望遠方。
「您可以出院了,拉帝奇先生,恭喜。」
也許是憐憫,一平想。一平在拉帝奇康復的那天來到他的病房。
拉帝奇瞅著一平,鐵灰色雙眼裡複雜的情緒翻攪著。他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謝謝。」
病房裡被沉默佔據。
尷尬的氣氛催促一平邁開步伐離去。
「對不起。」突然響起的聲音讓一平停下準備跨出的腳步,她愣愣的看著拉帝奇。
乾燥的脣瓣開闔,道歉的字句從拉帝奇嘴中吐出:「之前對妳做出那種事,很抱歉......因為妳和雅莉安......真的長得很像......」
「沒、沒關係。那個......我也要向您道歉。如果我有阻止雲雀先生的話,您就不需要承受那麼多皮肉之痛了。」
拉帝奇微微一笑,將視線轉往窗外遙遠的彼方。
「如果我能早點回來就好了......」歷經風霜的臉孔在染上憂傷的此刻更顯滄桑。
「我讓她等了這麼久......如果早點回來的話......可惡......」自責和悔恨溶於淚水。
溫柔的伸出雙臂,輕輕擁住男子,一平安靜的聽男人嗚咽。
「妳太好心了。」
掩上房門,一平在病房外遇見背靠著牆的雲雀。
一平苦笑,雙眸定定的凝視著目前與她同住一個屋簷下的男人。
「如果我能早點回來就好了......」
拉帝奇的話回盪在耳際。
她想,也許......她該做些什麼。
霾雲掩了天空,街道沉沒於朝霧,一平像隻靈巧的貓般輕手輕腳的開啟門扉,溜出屋子。
望著濃重的霧氣,她有些猶疑,有些卻步。
但真正讓她停滯的原因,卻深埋她心底,不為人知。
做了幾次深呼吸,一平帶著覺悟的神色拉緊身上的斗篷,往霧中走去。
佇立於窗邊的黑影無聲無息的出現,而後又無聲無息的隱沒,在少女離去之後。
霧靄瀰漫的道路,一如她的未來,一片茫然。
敲擊木頭的聲音讓六道骸睜開雙眼。慢悠悠的下了床,緩緩步至門邊,悠哉的步調似乎是為了讓門外的人多嚐點等待的滋味。
門被打開後,少女清秀的臉蛋躍入眼簾。六道骸稍感訝異,但並非沒有料想過少女的來訪。
一切依然在掌握之中,世界仍然在他的雙手中運轉。
「不好意思,這種時間來打擾您。我吵醒您了嗎?我......我還是晚點再來好了。」看見骸略為凌亂的長髮,一平對於自己莽撞的造訪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懶洋洋的掛上一抹笑,骸說道:「沒關係,進來吧!我怎麼捨得趕走難得一見的訪客呢!雖然不能繼續沉溺在美夢中很可惜,不過,能和美女共處一室,相談甚歡倒也很不錯。」
進入屋內,骸指著屋內一角毫不起眼的衣架說道:「斗篷就先掛在那裡吧!請容我先去梳洗一番,這段期間,可以請妳幫我泡杯茶嗎?」
「好的。」
骸自浴室出來後,一平將熱茶遞上,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異色雙眸注視著熱氣蒸騰的陶瓷杯,骸露出頗為玩世不恭的笑容道:「怎麼不給妳自己也泡一杯?還是妳想與我共飲?」
一平雙頰微紅,連連搖頭,慌張的說道:「不、不是那樣的。我不用喝茶。」
「クフフフ......妳真是有趣。」簡單下了個結論後,骸啜了口熱茶,雖然臉上仍保有笑意,但正經了不少。
「告訴我為什麼妳會一早就來這裡找我的原因吧,親愛的一平。」
十指因緊張而絞在一塊,一平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斟酌字詞道:「有一位客人現在暫時借住在我家......他想回去他的故鄉,我想幫他。」
「喔?他的故鄉是哪裡呢?」六道骸一副明知故問的模樣,但一平並未察覺。
「......在西德。」
六道骸微笑著整個人靠到椅背上去,問道:「那麼妳希望我提供妳什麼呢?」
「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回去?」
她的話無疑是對敵人憐憫,對國家不忠。雖然明白自己的話會帶來高度危險,但一平仍鼓起勇氣問出口。
修長的手指托著下巴,六道骸細細審視起看來纖弱得不堪一擊的少女。迥異雙瞳裡興味十足的光芒閃爍於深處。
「愈是困難的請求,需要的代價也愈多唷!親愛的一平。」
一平鬆下繫在腰際的袋子放到桌上。她說:「我不知道需要給您多少錢,但這是我全部的財產了。」
六道骸打開袋子,看了眼裡面裝著的銅幣,接著掂了掂重量。
價值不及雲雀恭彌的一枚金幣哪!
暗自笑著女孩的傻,但六道骸還是給了一平答覆:「我不認為這些錢能幫上妳什麼。」
「咦?」一平不解的望著男人。
「吶,雲雀恭彌真的值得妳這樣做嗎?」
一平心驚了下,但隨即想起對方的身分,情緒也就稍稍平復了下來。
「クフフフ......他可是從西德來的間諜喔!妳知道嗎?就算這樣妳也要幫他?」
「......是的。」一平堅定的點頭,澄澈的墨瞳沒有半分猶豫。
凝視著少女毫無畏懼的容顏,六道骸起身走到一平身邊,單膝跪地,執起她玉白的手啄吻。
「我很樂意為妳效勞,親愛的一平。」
門外,朝霧早已散去。少女在門口再次彎腰向男人道謝。
「クフフフ......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我收到了很豐厚的報酬。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很樂意再為妳效勞。」
傾身,六道骸在一平的臉頰烙下一吻。
注視著少女緋紅著臉蛋離去的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六道骸愉悅的掩上門扉,為即將上演的戲碼做好安排。
「我能知道為什麼妳要不計代價的幫他嗎?」
清麗的面容浮現輕淺笑意,她說:
「因為還有人在等雲雀先生回去哪!我的話,怎麼樣都沒關係了......因為已經沒有人在等我了呀!」
紮成一束的黃菊被擱在墓碑前,早上的墓園空蕩蕩的,只有少女一人。
一平蹲下身,輕輕撫摸冰冷的石碑。
不知過了多久,沉靜的氣氛被打破。
「讓您一早就跟我出門,真的很不好意思,雲雀先生。」少女保持蹲姿開口說道。
「......妳和那顆鳳梨的約會時間向來都這麼奇特?」回應一平的是站在她身後不遠的雲雀。
紅脣微揚,她答道:「這個嘛......如果我說,這是我第一次和六道骸先生見面,您相信嗎?」
「......妳到底想做什麼?」
墨瞳凝視著樸素的石碑,手指在亡者被鐫刻的名上輕輕滑過,一平說道:「父親他是個愛好和平的人,雖然他是個軍人。」
「這一次我會把鐘聲敲響的,相信我。我很快就回來,乖乖等我好嗎,一平。」
每次離開前,風總是摸摸她的頭,向她保證他很快就會讓和平到來。
他離開的背影總帶著些許無奈,可是他始終樂觀的相信只要戰爭結束,和平就會降臨這疲弱凋敝,極需休養的土地。縱然每一次都令他失望。
與風一起度過的歲月,不曾有一日被遺忘。一平明白自己依然活在那些回憶裡,泅泳於悲傷的淚水。
但是,雲雀恭彌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和風相同卻又截然不同的男人。
回歸現實的時候到了。但是,她下定決心,做了另一個選擇。
一平站起來,轉過身,墨瞳直視著雲雀,她問:「如果我說,和六道骸先生見面是為了幫助您回去,您願意相信嗎?」
雲雀皺起了眉,鳳眼審視著少女,極力想在她身上找出一絲破綻,或是謊言的氣味。然而,卻是徒勞無功。
「......原因。」良久,他才開口。
「父親說過,鐘聲還沒響起。我希望您回去以後,能夠代替他敲響教堂的鐘。」
「妳憑什麼相信我會這麼做?」
「因為您是雲雀先生啊!」
她清淺的笑意融著寂寞。
她微彎的眼角盈著悲傷。
那些關於她的一切,直到後來才變得分明。
那時他才明白不知何時在心底埋下的遺憾來自何方。
在分手之後......
離別的舞台和他們相遇之初一樣下著滂沱大雨。
「您回到那邊以後請替我向那位等待您的人問好。」
雨中,兩人再度同行。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不是一前一後,而是並肩同行。
雲雀以極小的幅度點頭作為回應。
「這些日子很感謝您。」
「謝我什麼?」雲雀放慢腳步,落在少女後頭,想將那抹纖細的身影看個仔細。
一平停下腳步,回首說道:「謝謝您在醫院裡幫了我,謝謝您和我一起度過這段日子。雖然這麼說好奇怪,可是,和您在一起,我過得很快樂。」
在淺藍色油紙傘下,雲雀恭彌首次見到那張標緻的鵝蛋臉上露出別於以往的笑容。
靦腆、清澀,屬於少女這年紀的笑容。
不自覺的,他的薄脣也跟著揚起。
「記著妳現在的表情。好看多了。」雲雀說道。
馬匹的嘶鳴和在雨聲中,藏在雨幕中的馬車此時頭一次現身。
「クフフフ......快點上車吧!」打開的車廂裡六道骸正安然坐著。
雲雀收起傘,絲毫不介意雨水打溼衣服。
「再見了,雲雀先生。」隔著兩三公尺的距離,一平向他道別。
鳳眼注視著一平良久,雲雀走上前去,遞出一方白色手帕,說道:「換回剛剛那個表情,否則咬殺。」
先是愣然,然後一平才接過手帕拭去悄然滑落的淚水。
「謝謝您。」她努力擠出笑容。
雲雀滿意的跳上車廂,馬車迅速的啟動。
離去前,他依稀看見少女紅潤的雙脣開闔著,似是訴說著什麼。
理解她想表達的意思後,雲雀恭彌的臉上浮現在他人眼中看來極為不可思議的情感。
溫柔。
「我會想念您。」她說。
「クフフフ......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孩。」隨意瀏覽著車窗外的雨景,六道骸說道。
「她給了你什麼?」雲雀問。
「嗯......可以說什麼都給了,也什麼都沒有給。」笑意在六道骸俊俏的臉上擴散開來。
雲雀皺起眉,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クフフフ......一個想見到父親,一個想回去故鄉。她是個聰明的人,你覺得她會怎麼做?」
雲雀的臉色一沉。在腦子下達指令前,身體就搶先一步有了動作。
他揪住六道骸的領口,一臉陰騭的說道:「停手,否則咬殺。」
依舊掛著從容的微笑,六道骸說:「想要什麼,就得付出同等的代價。這點你不是很清楚嗎?」
不甘願的鬆手,雲雀將藏在大衣內的袋子丟給對方。
沉甸甸的袋子裡全是金幣,瞇起異色雙眸,六道骸問:「給我這做什麼?」
「這是代價。我要她活下去。」
「クフフフ......這就得看一平的意願了,恕我無法保證。」
語畢的同時,冰冷的槍口已經指著他的太陽穴了。
輕嘆口氣,六道骸說道:「我會盡力就是了。」
西元1987年,雲雀恭彌回到闊別已久的西柏林。
他和他的情人重逢,他以為他的情緒會激動,在他聽見她喚他的時候。
然而,他卻意外的發現,那一刻他竟懷念起一名東德少女喚他的聲音。
「雲雀先生。」
她舒緩柔和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佔據了他的聽覺。
他和他的情人分手,他以為他會感到悵惘。
但是,他卻發覺自己情緒平靜得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再沒什麼事能讓他的心緒像與一名東德少女分別那天那般起伏如波濤。
事實是,她在不知不覺中佔據了他的左心房。
妳曾說過,已經沒有人在等待妳了。
但妳不知道,在未來,在牆的另一頭,有個男人願用所有時間去等待。
只為與妳再見一面。
西元1989年,冷戰的標誌,橫亙於兩德間長達28年的柏林圍牆終於倒塌。
現在究竟是什麼時候呢?是早上呢?還是晚上呢?
對了......時間是什麼?
幽暗的牢房裡,瘦骨嶙峋的少女蜷縮於角落。
晦澀的雙眸半閉,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
一年了,被抓進地牢後,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唯一緊抓著,不肯放手的是一條污濁的白色手帕。
那名西德男人的身影成了她唯一記得的事情。
「咿呀--」鐵門伴著令人不舒服的聲音被推開,突然出現的光線刺目得讓少女感到痛苦。
是誰?那道光是聖光嗎?她終於要死了嗎?可以看見父親了嗎?
少女的思緒一團混亂,她試圖抬頭看看來接走她的是誰。
「你是......死神嗎?」她的聲音啞得令人心疼。
「原來這是我在妳心中的形象嗎?」
男人的聲音讓少女頓時瞪大了眼,淚水啪噠啪噠的滴落。
「再哭就咬殺。」抱起她輕得不可思議的身子,雲雀威脅道。
頭靠在他的胸膛,一平哭得更加劇烈。
「妳想聽見的鐘聲已經響了,所以,不笑的話就咬殺。」